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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名宦官走出,刑部尚书值房。
书案前的黄光升兀自起身,将天子密诏用烛火引燃。
及至密诏化作飞灰。
旋即便招手唤来了书吏。
“派人立刻去一趟翠微山,告诉迟飞甲,从今天开始,他们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。”
“喏。”
书吏走后。
黄光升又唤来僮仆,吩咐道:“现在就回家,告诉夫人带着少爷小姐,拿我名刺自水驿回福建老家,什么金银细软都不要带,马上走,路上不要在任何地方留滞。”
最后,黄光升将书案上的鎏金铜条收好,兀自起身走进刑部大堂。
各清吏司主事也早在堂上恭候。
“自即日起,本部十三清吏司主事轮值,不舍昼夜。”
“违者革差闲住!”
众主事齐唱喏。
……
严案尚未定罪,负责审理的大理寺卿邱顺便被锦衣卫羁拿。
整个大理寺已经乱做一团。
左右少卿、寺丞等堂上官惶惶不可终日,生怕被邱顺牵连,其余官吏也都在疯狂的打探消息,还有几个其他衙门的闽浙籍清流整日混迹在大理寺跟邱家。
他们虽然没有跟严家做生意,但家里也难免在海外有些小生意。
唯恐邱顺被查,带出泥来,连他们也给一勺烩了。
自身尚且难保,严世蕃案自然也就一并被搁置下来。
李昰原本想打探一下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。
结果这帮人知道的还没他多,徐阶那边更是没有半点消息流出来。
更让他不解的是,连何泌昌这厮,自从被派去通政司打探消息后,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旷工。
不仅不来大理寺当值,去客栈里找都找不见人影。
点卯混了一日俸禄后,李昰早早散了班。
一想到自家娘子是严家四小姐,财大气粗的李昰破天荒的雇了一头驴子代步。
李昰骑在驴上,驴主人牵着驴,两人一驴就这么慢悠悠的朝李家小院的方向走去。
随着驴子离李家越来越近。
李昰突然惊讶的发现,自家的邻居竟然全都关了门。
正是饭点,往常这个时候,应当是家家炊烟,欢声笑语的等着吃饭。
今天却是冷清的有些吓人,难不成坊里来了贼人?
不过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。
坊里没来贼人,邻居们只是单纯的搬走了而已。
至于为什么搬走,原因也很简单。
李家新夫人李严氏给他们开了一个实在无法拒绝的价格,好几户今天压根就没出去做工,请了牙行做保,拿了银子下午就走了,就好像生怕李家反悔似的。
“马上要入冬了,砖瓦尽快去定,其余物什照章办事,采买各差事,皆用严家旧人为上,不要怕花银子,这个时节不要轻易与人生衅。”
“旧院为内宅,先筑花园,待花园修好,我与老爷搬去花园后便修内宅,内宅工期紧些,要赶在年前不要误了工期,也不要耽误老爷当差,匠人工钱可以略高一点,但要报与我知。”
李家外院的厅堂中,严蕤不知从哪弄来一张桌子,在桌子上还摆着一张五进四合院的图纸,照壁、回廊、小花园应有尽有,花园里还要挖一处池塘,单是茅房就有五间。
严嵩像是吸取了严世蕃教育失败的教训,严家除严世蕃之外的所有人,均是生性内敛,严蕤更是被严嵩亲自带大,性子上与严世蕃迥然不同,自幼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。
此时严蕤端坐堂上仪态从容,俨然像是坐镇中军的将帅。
除此之外,家里还多了不少仆人,丫鬟有六人,护院家仆有十人,伙房、马房帮工各两人。
这不是因为只有这几个仆人,而是因为李家这院子只能住下这么些人了,再多一个,连地铺都没地方打了,马车、驴子这些牲口,都是临时拴在其他院子里的。
李昰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。
好在严蕤见到李昰,很快便驱散了工匠带着一个贴身丫鬟迎了出来。
“绿岚,给老爷换鞋。”
“喏。”
这丫鬟李昰也见过,就是之前成亲带他去更衣的那个。
李昰木然的抬起脚来,很快便被换上一双没有鞋跟的靸鞋。
“后面已经烧好水了,还请夫君先去洗浴,我这就让厨房准备饭菜,夫君可有什么想吃的饭菜?”
严蕤一招手,收好官靴的绿岚便又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,托盘上摆着二十道菜名,涵盖各大菜系,连山西菜都有。
太腐败了。
连吃饭都要翻牌子?!
李昰挑了几样菜,绿岚将餐牌送去厨房之后,便又找来一本册子,将这几样菜记了下来。
“这是……?”
“先将夫君吃的菜记下来,待餐牌过上三遍便知道夫君口味了。”严蕤柔声解释道。
寻着绿岚找托盘的方向看去,厅堂里不知何时多了只木箱。
里面少说也有百十块餐牌。
李昰彻底看傻了。
点完菜之后,李昰又被绿岚送去了内院洗沐,除了沐桶还有两壶花洒,只不过洗澡时只有绿岚在旁边照应。
直到洗完澡吃完饭,严蕤这才将李家新宅的图纸铺在李昰面前。
“这是之前娘家城外介溪斋的图纸,夫君且看一眼,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。”
严世蕃就是在工部办差得宠,严蕤拿出来的图纸自然是半点毛病挑不出来。
“夫君?”
见李昰不说话,严蕤又问了一遍。
那种恍若隔世的念头还萦绕在李昰心头经久不散,被严蕤叫了几遍后,他这才回过神来。
“这也太大了吧?”
绿岚掩面笑道:“老爷说笑了,宅子修小了,怕是连夫人的嫁妆都搁不下。”
严蕤微微蹙眉,瞥了一眼绿岚,不悦道:“讨打!”
绿岚吐了吐舌头,不再说话。
后来李昰才知道,严蕤要是直接把嫁妆带过来,李家扩建完工之前,他们俩就得天天睡仓库里了。
将图纸仔细看了一遍的李昰很快便注意到,因为外面官道的缘故,左厢房被挤掉了一间耳房,为了给左厢房配齐两间耳房,严蕤不惜牺牲正房一间耳房,以补齐左厢房的配置。
“这间是……放嫁妆的?”
见李昰手指的房间,严蕤‘唰’的一下红了脸,低声道:“那是,那是给大郎预备的。”
“大郎?大郎谁啊?”
李昰挠了挠头,还不待他转过弯来,丫鬟绿岚便已退出房去。
一更报罢三声鼓,宵禁即始,街头巷尾再也不见半个人影。
李昰开始有点怀念那个晚上有丰富娱乐活动的年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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